凤凰岭———1989（1）

摘要：张培敏凤凰岭（1989）（1）这个春节，徐翠翠很忙，忙她哥哥徐立勇结婚，婚礼定在正月初八。徐立勇工作一年了，以他家里情况和个人条件，找对象结婚肯定没问题。徐立勇毕业后到他家提亲的人不下十多个，徐季山都没有答应。徐季山不答应给徐立勇找对象，不是介绍人介绍的对方条件不行、长相不好，而是他觉得徐立勇应该先以工作为重，等他熟悉了石莲子镇供销社工作，干出点成绩，对得起周怡馨和他老公，再让儿子考虑找对象的事。

张培敏

凤凰岭（1989）

（1）

这个春节，徐翠翠很忙，忙她哥哥徐立勇结婚，婚礼定在正月初八。

徐立勇工作一年了，以他家里情况和个人条件，找对象结婚肯定没问题。徐立勇毕业后到他家提亲的人不下十多个，徐季山都没有答应。徐季山不答应给徐立勇找对象，不是介绍人介绍的对方条件不行、长相不好，而是他觉得徐立勇应该先以工作为重，等他熟悉了石莲子镇供销社工作，干出点成绩，对得起周怡馨和他老公，再让儿子考虑找对象的事。

年前，在县二轻局工作的周怡馨，给徐季山打电话，聊聊家常，顺便问起了徐立勇的婚事。徐季山在电话中感谢周怡馨、张少华俩口子给儿子安排了工作，又表达了没有多去她家走走看看的歉意。徐季山属于不善交际的人，除了他自己的那份工作，之外的事，确实是他想不到也没有想过，都是在原地等待好事上门。就因为他的这种性格，周怡馨才想着法子帮他。徐季山说儿子还不大，先干好工作吧。周怡馨说，立勇过年都二十四了，还不大啊，开玩笑说都耽误你孙子打酱油了。这样，在周怡馨的介绍下，县土地局张宝琴的闺女汲伍梅，介绍给了徐立勇，汲伍梅今年二十二岁，在家待业，她比徐立勇小两岁，年龄上挺合适。别说，找对象这个事，还真是缘份，俩人一见面，都感觉很合适，徐立勇一米七八，汲伍梅身高一米六九，虽然不是多么出众，但五官端正，心地善良。从俩人见面，到双方家长认可、定亲，一个月就成了，皆大欢喜。俩家商量，孩子都不小了，干脆过完春节择良晨吉日，把婚事办了，了却家里心事。按徐立勇、汲伍梅俩人的生辰八字，良晨吉日定在正月初八。

农村结婚，虽然花钱不多，但套路和程序复杂，订亲、换礼、选日子、送喜贴等等。徐立勇的结婚日子一定下，他家就忙开了喽。

徐翠翠自从表姐家回来，一刻也没有停顿，先是忙着把北屋东头的一间房子倒腾出来，刷屋、购买布置家俱，准备结婚当天答谢汲伍梅娘家人的酒席等等。自己家里过年的事，都让位给了徐立勇准备结婚的事务，徐立明、徐菁菁在妈妈、姐姐的带领下，也都参与其中。结婚前四天，赵秀芝、李保田来送喜钱，顺便看看二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活计。

李保田听了二姨、姨父对正月初八立勇婚事的安排后说：

“二姨，姨父，立勇是老大，他的婚事不能草草了事。他结婚是大事，应该场场面面，能请到的亲戚、客人，咱们应该都尽量请到，不让别人过后笑话。”

“这样吧，结婚那天，我找两辆小骄车、两辆面包车，去县城把汲伍梅和娘家人接过来。二姨，姨父，咱别在家里安排酒席了，家里的锅碗盆的都不全，咱们到砟山镇上的阳光饭店吃吧，他们饭店的老板我认识，我联系，最近建“肉类冷冻厂”，我们经常在那里吃，饭店地方不小，饭菜都不错，还便宜。对了，吃饭花钱的事，二姨你们别管了，我给立勇添上，也算是我当哥哥的一点心意。二姨和姨父，你二老看看这样合适不？”。

李保田的一席话，说得徐季山、刘兰芝心里热乎乎地，本来正愁着怎么接新媳妇昵，酒席在家里也摆不开，李保田的意见一下子把压在徐季山俩口子心头的事，给解了。

徐季山听了保田一席话，激动地搓着手说：“太好了保田，你一来就帮了我的大忙，我和你姨正为这事犯愁昵，那就麻烦你和秀美了，但酒席钱必须我花，立勇结婚当是我和你二姨请你俩来喝喜酒的”。

“姨父，你别和我们小辈的客气啦，钱不钱的，我先给你安排好，回头咱爷俩再商议”。李保田的话圆满顺溜，就是让人中听，徐季山、刘兰芝没有再回绝，许口让保田安排这两件事去了。

忙碌的时间过得快，转眼到了正月初八。李保田、赵秀美俩口子亲自带着四辆汽车，头车扎着大红稠子，把汲伍梅和娘家人接到了西岭村，周怡馨、张少华俩口子也骑着摩托车来了。全村人都出来看老徐家娶媳妇，喜气洋洋，顺顺利利地把徐立勇的婚事办了。在酒席上，李保田认识了张少华，知道了自己提拔为副部长，张少华在中间起了关键作用。李保田心里满怀感谢，酒桌上敬了张少华几杯酒，说足了感谢的话。李保田是个知恩善报的人，后来，他和张少华交往甚密。

徐立勇、汲伍梅俩人喜事新办，三天后，俩人在徐季山、刘兰芝的同意下，到北京旅游去了。

徐立勇婚事办的圆满，村里的人都交口称赞。他家东边的邻居当天在徐立勇婚宴上，就向刘玉芝提出了要给徐翠翠介绍对象。这天晚上，邻居家的女人到徐季山家里串门，说有人相托，给翠翠介绍对象。徐季山、刘玉芝听到是翠翠的同学贾战托她来介绍，知道贾战没有考上学，目前在家里种地，考虑到贾战他们家兄弟们多，过的比较困难，俩人没有给徐翠翠商量这个事，就一口回绝了。这半年多时间，到是刘道明经常给徐翠翠寄信来，刘玉芝心里知道，也没问闺女到底是什么情况。

（2）

“莒箕县肉类冷冻厂”的建设快马加鞭，正月里也没有停工，至二月底，经过设备调试，可以正式开工了。王凤云亲自跑村进户，宣传冷冻厂，招收工人，原准备招收八十个操作工，一下子来了一千多报名的人。王凤云亲自把关，要求来报名的必须是初中及以上文化程度，身体健康，家人没有传染病等，并进行了面试，看碟起来老实、面善的才接收。对初步招到的人，带着到县医院查体验血，确保没有任何问题。最后招收五十个男的、三十个女的进厂当临时工。贾战、化长玲这次都招进了冷冻厂，当了临时工。

冷冻厂开工在即，李保田与赵秀美商量说：“秀美，冷冻厂估计马上就要开工了，你说咱让翠翠进厂干什么？总不能让她去宰杀猪羊去吧？”。

“嗯？”赵秀美听到保田这样说，心里十分受用。心想，嫁给这样的老公，为自己家亲戚考虑的都很周道，真是对极了。赵秀美心里美滋滋的，看着眼前的李保田，原来觉得他长相一般，现在看着他越来越顺眼了。这几年，保田的工作干得很出色，得到了县委、县政府领导的任可，原来提拔重用都得论资排辈，可李保田特别顺。她又想到，姨父原来的同事周怡馨，真是个大好人，长得又好，心地怎善良啊，帮了徐立勇找工作，连李保田提副科级，这样的拐弯抹角关系都能关照到，并且不留名不留姓地背后关照，真正是大好人，天大的好人啊，今后得多和周怡馨她们家走动走动，张少华可是组织部部长啊，还是县委常委，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官职啊！她又想到，保田的父母这些年身体不是很好，但把儿子一直带在身边，并且管教的知礼达节，学习成绩名列前茅，这样的公婆也很少能碰得到。她想了许多，一脸的幸福，俩个人在二楼温欣的卧室里，赵秀美红红的脸洋溢着幸福，她醉了。

李保田看着赵秀美不说话，用胳膊肘拐拐她说：“怎么了？你有什么想法？”

“啊！”赵秀美这才从遐想中醒来，忙说：“老公，你看着安排吧，你办的怎周道，我怎么感谢你啊？”，她转过身来，搂着李保田的腰，把脸贴上去，用满头的秀发揉搓着丈夫。

李保田的脑子并没有从怎么安排翠翠的工作上出来，他想，按说应该把翠翠和其他人一样，安排在生产线上，人家怎么干她就应该怎么干，这样曲秀建、王德善才不会说自己有私心。可是想到翠翠给带了妞妞近三年，精心照料，才给自己和秀美工作留出了时间，翠翠对自己家的帮助的确不小。想到这里，他说：

“目前冷冻厂刚刚开始准备生产，商业局和王德善派来的人，重点在设备、采购和销售，我们武装部这边，目前只有王凤云一个人，她也管不过来的，王凤云还管着服装厂，那里才是她主要的工作。我看要不这样吧，让翠翠跟着她学习学习，厂里有什么事需要找王凤云还是找我，让她联系，厂里来人来货，让她通知生产车间，就算把她安排在厂长办公室，你看行不？”

“太好了，一个女孩子家，这样不用杀杀宰宰的，弄得满身血。另外，翠翠个人形象也好，接待来人啥的，也能显示出你们厂的形象”，赵秀美高兴地说。

二月底，“莒箕县肉类冷冻厂”建设完工，宽大的厂房耸立起来，厂房内宰杀、冲洗、分类、晾干、储存、冷冻各工序都准备到位，开工条件基本就绪，李保田、曲秀建和王德善仨人商量，准备举办个开工仪式。仨人就举办开工仪式的日子、规模、请哪些领导参加作了详细商量。

三月八日早晨，座落在砟山镇政府西侧占五亩多地的“莒箕县肉类冷冻厂”，大门外小广场上，红旗召展，各色气球一簇簇地用绳子拉着飘向空中，厂区里大喇叭播放着流行歌曲，引来了镇上的一两百口子村民。小广场临时搭起一个低矮的木制台子，台子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条桌，台子后墙上张贴着一横幅红色纸，上写“莒箕县肉类冷冻厂开工典礼”。台子前边，穿着一样工装的八十名工人，整齐地排队立正站着。十点五十分，从县城方向开来了好多辆小汽车，汽车一字排开停下，李保田、曲秀建和王德善、王凤云等，马上靠前，迎接车上下来的当地村民不认识的人，他们是县委书记仇少飞、县长王德贤，人大主任、政协主席，县委、县政府办公室主任，县工业局、畜牧局、一轻局等各部门的头头，均到场祝贺。

李保田一行首先陪着这些人到厂子里转了一圈进行了查看，然后回到广场台子上，站立成排。

李保田看看了手表，对着一排中间的县委书记低头说了一句什么话，十点五十八分，音乐停止，李保田走到扩音话筒说：在县委、县政府领导的正确领导下，在砟山镇的大力支持下，“莒箕县肉类冷冻厂”经过近三个月的建设，目前已经具备开工条件，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，欢迎仇书记讲话！”

仇少飞书记上前一步，声音洪亮地说：“同志们，乡亲们，莒箕县认真贯彻落实中央、省委的决定，以经济建设为重心，大力发展我们地方经济，决定成立‘莒箕县肉类冷冻厂’，冷冻厂成立后，能够解决我们当地资源出不去，外地特产进不来，当地农民没有创收门路等问题，为莒箕县发展经济开了一个好头，值得大力肯定。县委、县政府会在今后的政策中，给予全力支持！在此，我代表莒箕县各级部门，向参与工厂建设的各方，表示亲切的慰问，向工厂提前开工生产，表示热烈的祝贺！”

台下八十人职工队伍，整齐划一地鼓掌，前来观看的村民们也跟着一起拍响了巴掌，掌声持续不断。

李保田对着台下压了压手，示意停止。对着扩音话筒又说：下面，请王德贤县长宣布工厂开工！

王德贤县长又上前一步，声音更是洪量，一字一句地大声说：我宣布，莒箕县肉类冷冻厂金日开工！随后，县委书记仇少飞和县长王德贤，俩人一起，合上了墙上的电路总开关。县长话音一落，早就布置好的几个职工，点响了长长的鞭炮，大喇叭里响起了广东音乐“节节高”。

一九八九年三月八日十时五十八分，“莒箕县肉类冷冻厂”正式开工生产！

（3）

冷冻厂开工后，没有想到这样火。以砟山镇为代表的村民们，原来家里养殖的猪羊牛驴鸡鸭鹅兔，到集市上卖钱补贴家用，费时费力不说，价钱还低，现在“肉类冷冻厂”大量上门收购，并且价钱高，村民们养殖的积极性一下子高涨起来，周围乡镇紧跟着大量养殖，慢慢地相邻县的村镇也加入了养殖队伍。冷冻厂货源充足，厂里就繁忙起来，一开始是白天开工，到了后来，收购来的活物多，存放有些困难，就把职工分成两班，工厂夜间也生产。曲秀建亲自带队去山东胶州一带联系买方，也超常的顺利，莱州、莱阳、乳山、海阳和黄县等沿海县市，肉类需求量极大，曾经有县领导亲自带队，到莒箕县与仇少飞、王德贤谈合作，谈生意。

开工红火顺利，一下子凸显了冷冻厂管理的滞后、生产能力不足等问题。一是每日生产计划安排，宰杀、清洗、分割分类、入库冷冻、装车出库等工作的统筹协调；二是购货方***，销售人员对市场的预测把握；三是冷冻厂设备购置、维修、保养的专业人员；四是对入厂工人的考核管理，专业财会人员的配备，厂内卫生检疫，落实县委县政府有关工作要求，厂驻地水电协调，污水排放等工作。还有以上包含不了的问题，一下子涌了上来。

徐翠翠跟在王凤云屁股后边，俩人的高跟鞋天天砸得厂区的水泥地噹噹作响，跑得小腿肚子转了筋，也解决不了啦！

李保田、老曲都是体制内的人，确实对企业管理没有任何经验，与王德善仨人天天来冷冻厂一次两次的，按下葫芦起来瓢，就是嗓子喊哑、嘴磨破也应付不过来。王德善说：今天晚上咱谁也别回家，总要商议商议了，这个样子不是办法，会出事的。

晚上仨人喊上了王凤云、徐翠翠，约定到砟山镇“阳光菜馆”边吃饭边商量。饭店老板申三不在，他的媳妇尤桂花涂着艳红的嘴唇，满脸堆笑哈哈哈地迎了出来：“哎哟，我的大部长、大局长、王老板，你仨可是有日子没有来了，是不是我哪里招待的不周，得罪你们了”，她又细又尖的嗓子不停地嘚啵嘚啵着，对着饭店里边喊：

“小丽！小慧！你俩人敢紧麻溜地把那个专用包间给我清理好，必须干净，冲上茶，冲好茶，快点！”

她一边挽住李保田的胳膊，另一手拉着曲秀建的手，往里拽着走，还回头对着王凤云、徐翠翠叫道：

“俩个妹妹，等会到我屋里，有韩国化妆品，你俩个给我看看是真的不？”

叫阳光菜馆，肯定不大。但是，申三这个小子前几年去了广州，在那里给饭店端过几年盘子，算是见过世面的。他回家开饭店是图近，能够天天和老婆在一起，也不愿意受别人的管制，就在家门口，利用靠街的两处自家宅基地，盖起了这个阳光菜馆。

靠街的八间门面房是通开的，里边摆了三十几张小地桌，来客坐小马扎子，主要经营牛肉汤。他的这个牛肉汤，不知道添加了什么材料，让前来喝的人忘不了，来了一次就想来下次，反正很火，天天客人爆满。门头房进来，就是一四四方方的院子里，院子西边是操作间，熬汤炒菜都在里边。北面、东面各一溜房子，隔成了八个单独的房间，每屋支一张圆桌。就北屋中间的那个房间特殊，申三支了一张老式八仙桌，配套的老榆木高靠背椅子，屋里北墙东墙摆了两大四小真皮沙发，饭前客人临时休息，西墙有个小门，里面竟然是个小卫生间，屋内墙上还挂有字画。小菜馆这个包间的配置，很超前。据说，县委招待所的包间里就没有。也不是据说，是三月八日冷冻厂开工那天，仪式完成后，李保田他们仨人在这里请县委书记、县长在这里吃饭，仇少飞上了卫生间出来，说：嚯嚯嚯，县招待所都没有卫生间。

到了房间，小丽小慧已经冲好了茶，双手垂立地站在门里等候着。

尤桂花想拉王凤云、徐翠翠走，李保田说：“小尤，今晚就我们五个人吃饭，你看着弄几个菜就行。先别上，我们还有事商议，你把水烧好放下，都出去吧，什么时候上菜，到时候我叫你，好不好？”

尤桂花很会看眼色，知道了这是厂里真有事情办，忙拉着小丽小慧关上门，出去了。

李保田在对着沙发的地方，拉过一把椅子坐下，朝着沙发一指说：“你们四个坐沙发，我们方便说话。”

曲秀建首先坐下了，王德善坐在他左边，王凤云隔了一个位置坐在曲秀建的右边，徐翠翠没坐，她把已经倒上茶的杯子，端给了每个人，然后又把茶壶冲上热水，才在王凤云的右边坐下。

看样子是渴了，李保田喝了完一杯子水，在徐翠翠续茶水时说：

“老位老兄，冷冻厂一出生就火，确实没有预料到。虽然县委县政府明确指定让我负主要责任，但是，我没有经验啊。曲局，德善兄，还有凤云，咱们今天好好地把厂里存在的问题议一议，捋一捋，有问题不要紧，要紧的是看到问题不解决问题。

“咱们都摆一摆，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，何况我们还多了两位女将昵”。”

四个人听见李保田如此说，都哈哈笑起来，徐翠翠低头不语，支撑着耳朵听，仔细看着每个人的茶杯，谁的没有了，她立即起身续上新茶。

曲秀建局长喝了两口水，开腔了：“问题有，但也不算大问题，感觉只是在各方关系协调上，因为人手不足，才出来问题的。比如，胶东甚至东海县那边来人买货的，他们找谁联系，现在是找我，有时候找凤云，还有的找小徐，太乱了不说，如果哪个接了电话，事多给忘了，人家大老远开车来了，没有货，这就麻烦了。一次、两次让人家等等还行，人家可能会原谅我们，可事不能过三啊，你们说是不是？”。

李保田点点头，王德善没说话。

王凤云说：“曲局长说的是实际情况，确实存在这些问题，比如咱们当地的村民来卖猪牛羊什么的，因为厂的生产能力不足，有时候让老百姓先拉回去，过几天让人家再来卖，那到底是过几天让人家来送货啊，是不是？”

曲秀建、王凤云又补充了很多类似的问题。李保田对曲秀、王凤云说的这些问题，都用随身带的小本本，一一记录了下来。

王德善说：“从厂里的设备使用看，一开始上的宰杀用工具，质量差了，比如有些刀、锯，用的没有打磨的时间长，这样耽误生产，这个问题好解决。设备上的问题，关键点在冷冻室，电机、空气压缩机、制冷机，这些专用设备，我们没有技术人才，现在是设备生产厂家的人，人家住在厂里，临时给我们帮忙。按照三包规定，设备坏了他们才来修，但实际情况是，设备坏了我们打电话通知厂家来，然后厂家派人才来修，那样的话，冷冻仓库要停电，冻的肉化了咋办？所以我想，解决这个问题，不能完全指望生产厂家，再说了，如果设备过了保修期，我们怎么办？我想，咱们要学会自己修。目前咱们县没有这方面的人才，是不是我们到设备生产厂家，高工资聘请他们这方面的专业人，到我们厂来驻厂工作，那样的话，这个问题才能彻底解决。还有，下步看，马上冷冻仓库就不够用了，我们要考虑扩大生产，那么扩建仓库，就应该尽早考虑了。”

王德善一席话，曲秀建和王凤云听了后，都感到比他俩说的事难解决，李保田则陷入了沉思。徐翠翠小脸紧张地红了起来。

王凤云说：“李部长，我那边服装厂现在都六十口子人了，说真的除了开工前我招临时工操了点心，其他的我都没有管过，碰到的事除给你说的，其他的都给我爸爸、曲局长说了，有的直接让翠翠干了。”

李保田看看徐翠翠说：翠翠，你还有啥想说的吗？

徐翠翠楞了楞，低头想了想才说：“这段时间，我跟着王姐王科长学了不少东西，我文化低，脑子笨，有些工作没有干好。”

她又说：“接电话时不知道对方号码，电话里问人家，他们都是说的是当地话，有时候听不懂。还有能不能买个电子计算器，合计生产数量时用算盘打，我不会，还有就是我觉得办公室里存的帐、文件什么的，都是重要的东西，那个门能不能换个铁的门，结实。”

说完了这些话，她不好意思的把头低下了。

李保田想，翠翠说的这些事，看起来小，还真不小。李保田把他们四个说的问题，仔细地看了又看，归了归类，又写了几段字，说：

“感谢你四位刚才为冷冻厂考虑的问题。确实是刚刚开业，没有预测到生意红火。问题不少，有问题说明是好事，为了把事办好，把这个厂办红火，还真是有许多事情，需要抓紧解决，创造出效益，为招来的职工能挣上。当然了，按照县委、县政府给我们的政策，年底我们自己也能分上年终奖励”。

李保田停顿了顿，扔给曲秀建、王德善，点着烟猛抽一口，接着说：

“刚才想了想，这些问题，有些是必须立即解决的，有些是逐渐办的，还有些是将来要规范的。你们看这样行不行，一是考虑到厂子里不能一日无主，咱们还都有各自的工作，尤其是凤云，她本来在政工科有工作，去年就让她兼任着服装厂的厂长，这一块再让她管，就说不过去了。当然了，服装厂、冷冻厂将来的效益分配，就是按照县委的规定，也会给她考虑两份的。

“德善兄，你有多年经营的经验，虽然厂里的股份你占比少，但是厂子的效益与你息息挂钩，能不能你先到冷冻厂，任执行厂长，一年以后厂子正常运转规范后，你再聘请个人来替你当这个执行厂长？”，

李保田这些话是看着王德善说的，王德善张张嘴想回答，李保田说你先不用回答，一会咱们讨论再说。

李保田继续说：“二一个是，关于德善兄刚才说的设备问题，我觉得是个至关重要的大事，冷冻厂设备坏了，一切无从谈起。这件事，德善兄抓紧想办法，雇佣专业人，你看需要雇几个就雇几个，工资按行情你来决定，由冷冻厂开支，成立一个设备检修车间，专门负责设备的修管用等全部事项，这样就能从根本上解决设备正常运转这个问题，也不会再因为这个把我们四个搅得不安生”。

“三是曲局长这边，我考虑成立个销售车间吧，把收购货源，出售成品一起管起来。原来派来的两个人，你看看他们行不行，不行就让他们回商业局去。你想办法，在你那个系统里找人或者雇佣人，需要几个人，我都不管，我只问这两项事干得了还是干不了，雇佣人员工资从厂里解决”。

“四一个，这最难的，怎么样让一个厂能够正常运转，我感觉必须成立一个厂长办公室，办公室承担我们几个决策的执行，承担检查反馈考核执行等情况，承担厂里人员工资发放，劳动保护，用电、用水等，承担厂子应该管理的杂七杂八事务，比如卫生防疫等等”。

“说到这里，凤云，你重点考虑一下，咱用谁来当这个办公室主任，还能用谁来干我刚才说的这些事”。

李保田说完这些话，放下小本本，重新点上一颗烟，猛吸了一大口，在肚子里憋了一会，才从口里鼻子里冒了出来。

李保田车席话说出来，把几位镇住了，听得惊呆了。

首先是王德善，他觉得李保田这个人真的不简单，脑子思路清晰，考虑问题全面，如果换作他，也不会立即想的怎周全。

曲秀建想，李保田真是个人材，不然以一个武装部搞经营，不会走到了县里各部门的前头，佩服佩服。

王凤云想，哎呀，李保田部长真不亏是部队干部出身，打的都是明白仗，厉害！她今晚看李保田的眼神都不一样了，原来感觉他很容易的干上了副部长，果然不是浪得虚名。

徐翠翠到是一脸糊涂，因为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事的，今天晚上来，也是相当于办公室人员，厂里领导班子都到了，她能不来服务吗！

看着大家都没有疑问了，李保田对着院子喊：“小尤，小尤！上菜！”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盒“大重九”香烟，抽出三棵撒给老曲、王德善，自己又叼上一颗。

老板娘小尤很会办事，先端来了一盆牛肉汤，亲自给每个人盛了一小碗。这个碗说是碗吧，它只比酒杯大一点，说：

“真佩服几位领导们，先工作后吃饭，照你们这样，四个现代化早就应该实现了。小丽小慧，抓紧时间上菜啊！”

不一会儿，小丽小慧端来了四个热腾腾的合口菜，都是他们来时经常点的，一盘辣椒炒牛肚，一盘红烧牛鞭，一盘菠菜烩丸子，一盘蘑菇炖鸡，外加了两个小凉菜，一瓶“温河大曲”。

翠翠给他们四个倒上酒，自己倒上茶水。

李保田端起酒杯说：

“俩个老兄，凤云、翠翠，我感觉咱们这个冷冻厂，今后一定是个创收大户，除了能给县里创收外，我们雇佣的乡邻乡亲也能得到实惠。当然了，只要把这个厂当成我们自己的厂来经营，我们自己也会有较好的收入，为了光明的未来，干了这杯！”

几个人顺着李保田的思路想了想，确实是这样的，都高高兴兴的干了。

翠翠倒上第二杯，李保田又说：

“刚才我说的那几条，你们回去马上考虑，最好明天早上给我答复，我去给仇书记汇报，行的话马上就办”。

李保田端起第三杯酒时，说：

“我这个人在部队里时间长了，有些时候办事说话不大考虑情面，有些不周到的地方，尤其是俩位老兄，多担待啊，凤云、翠翠也别见怪，多原谅！”

三杯酒一喝，大家都觉得冷冻厂肯定会前途光明。

第五天，王德善出任厂长，办公室主任是李保田从武装部后勤科抽来的，叫张志国，高中文化，从部队转业回来的，今年三十岁，人比较机灵，能写会画，酒量也大。李保田又从外面聘来了一个干财务的女人，五十多岁，据说是刚刚退休的财务主任，连翠翠一共三人。成立的销售车间、设备车间，车间主任都是老曲、王德善自己单位的人，其他的都是聘的，销售车间五个人，设备车间考虑上三班的问题，共配备了八人。

事情一捋顺，冷冻厂的立即大变样，厂区整洁，干净利落，工人精神面貌焕发，不像前段时间为工作急叱叱的了。到五月底，“莒箕县肉类冷冻厂”，已经开始考虑扩建了。

翠翠在冷冻厂办公室负责上传下达，联系接待客户，兼着财务上的出纳，天天很忙。厂里离西岭村很近，她初中就是在这里上的学，比较熟悉。一般只要她在办公室干完了活，下班就和村里在冷冻厂一起干活的化长玲、柳春华、王修珍们，一起骑自行车回家。年青的识字班在冷冻厂上班，村里的人很羡慕，许多家长经常向她们打问，厂里啥时候还招工啊，也想着让自家的闺女去厂里干活，化长玲她们都让问翠翠去，说翠翠在厂里办公室上班，知道的多。

徐立勇婚后也有变化。妻子汲伍梅本在家待业，等待县里工厂招工，可莒箕县地处丘陵，资源少，经济落后，原有的几家工厂，像化肥厂、磷肥厂、家俱厂、酒厂等，本来经营不好，产品滞销，工人工资发放都有困难，一直没有招工指标。汲伍梅十八岁初中毕业，等了四年也没有工作可安排。她与徐立勇结婚后，周怡馨是个好事办到底的人，就找张少人华继续帮忙，张少华只得找了主管经济的副县长，让县编办给了商业局一个指标，把汲伍梅安排到了石莲子乡供销社，与徐立勇在一块上班了。也别说，这样更好，俩人能在一起上班，不用天天来回跑了，徐立勇索性在供销社找了一间房子，两个人住在了石莲子乡供销社，休息时，才回西岭村的家里，住上一晚两晚的。

张志国家里有事，徐翠翠这两天被办公室的各种杂事缠上了。一大早，销售车间的来铁军就过来找张志国，说是胶东莱西的拉冻兔肉，对这批冻肉不满意，说是野生的兔子少，家养的比例大，要求每吨价格降下点，不然回去就赔钱了。销售车间作不了这个主，让办公室给协调。

徐翠翠原来也处理过这个事情，就摸起电话，直接打给王德善厂长。王德善厂长知道这种情况，电话里给翠翠说，你通知财务老刘，每吨给他们减少八十元。

徐翠翠放下电话看着来铁军说：“王厂长答应了，一吨减少八十元，你带他们去交钱吧”。

来铁军是商业局雇佣的人，家是当地的。此人三十左右，头脑活泛，话也赶趟，销售工作干的不错，很多活都安排他联系，所以，他经常跑办公室，一来二去的，徐翠翠也熟悉了他。

“那就谢谢小徐了，过天请你喝酒”。

“俺不会喝酒，不去”，徐翠翠清楚知道是来铁军的客气话，手里并没有停下来，忙着整理桌子上的表格。

“小徐，你长得真好，给你介绍个对象吧？”。

“好啊，这次准备介绍哪里的？”，来铁军经常对翠翠说些恭维的话，有时候送上一袋瓜子什么的，今天他又这样说，徐翠翠没有当回事，认为这个来哥是给她套近乎，胡乱说着逗玩的。

“真的小徐，莱西今天接货的这个小尹，家里有四辆大货车跑运输，可有钱了。”

来铁军竟然递过来一张小伙子的照片，让徐翠翠看。徐翠翠看到是一张彩色照片，照片里的小伙子确实长相英俊，看着个子还很高。

“哈哈哈哈，你还当真的了昵。”翠翠笑得弯下了腰，待收住笑说：

“你别开玩笑了，我怎么能找这么远的婆家吗，不可能。”你快该干啥的干啥去吧。看到来铁军满脸堆笑地联系莱西的客户去了，心里想，这个来铁军真有意思。

冷冻厂一开始招了三十名女的，都是未婚的识字班，厂里发现这些识字班工作起来不比男的差，她们不抽烟，不耍滑，干活仔细认真，尤其是听指挥。还有一条，厂里有了这些女职工，男职工干起活来劲头足了，平常也不是那么邋遢了，正如俗话说的“男女搭配，干活不累”。后来，厂里人员不足时，又招进了一批识字班，男女比例基本上是一比一。

本文发布于：2024-11-03 05:11:00，除非注明，否则均为 福州资讯网原创文章，转载请注明出处。
本文标题：凤凰岭———1989（1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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